笠航

好吧，我得说没有什么能比什么都没有的星球更让人发毛了。

和我聊会天，巴里。

关于这座星球发出那些信号的目的，你和我想的一样吗？

我认为应该是为了找到下一位宿主。

我想也是。就像捕蝇灯。

真是糟糕的比喻。

抱歉，显然外星病毒最先影响的部分是我的幽默感。

这就带来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没事？

我的确非常为自己的意志力自豪，但就算我也没想过能靠它战胜病毒感染。

你认为这是可能的吗，医生？

临床上的确认为病人的求生意志对治疗效果有较大影响。

但是我认为你遇上的是不同的情况。

事实上我不认为那是病毒。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存在“发出信号的生物”，星球的原住民就是尝试感染你的那些……寄生生物，它们为了存活下去需要更多的宿主。

恭喜你成功地让整件事情听起来更诡异了。

你觉不觉得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寄生虫而言，它们的智商有点太高了？

想想看，利用整座星球传导生物信号，加上故弄玄虚的编码方式，最后循环播放的只是一条求救信息？这个陷阱是不是完成度太高了一点？

呃，我不想吓你，但是哈尔，你没发现更离奇的地方是这个陷阱就像给你量身定做的吗？

它把你的胆量、道德感和好奇心都算得太准了。

请务必小心，你不能被它们猜到下一步的打算。

放心吧，巴里，至少它们肯定没有猜到我在地球上有个秘密的守护神。

要是我能在实质上帮到你就好了。

别太苛责自己了，亲爱的。

[Don’t be too hard on yourself, dear boy.] 

我知道。

有什么发现吗？

我越来越觉得你的猜测也许更加合理。

如果是类人的智慧生物(humanoid), 必然会需要一个居住地。

虽然不能保证灯戒的准确度，但是就目前的扫描结果来看，星球表面——和地下，没有任何人工改造的痕迹。而且我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认为我们要找的是一群尼安德特人。

我想也是。这么说可能有点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们也许居住在其他地方？空间站什么的。

被寄生虫占领的空间站？天哪巴里，下一步是什么，需要我带一只tribble[1]回去给你当纪念品吗？

哈尔！

我倒是希望你遇上的是那么无害的东西。

我能说什么呢，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嗷！

哈尔？你还好吗？

我恨这家伙的自动语音转文字功能。

我很好，只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某种力场？弧形的，非常高也非常宽，它把我弹出去了。

我正在尝试突破它——哦当然了，灯戒对它没用。就像对这座星球上的所有东西一样。

你能关掉它吗？

我正在找开关。但是现实点吧，谁会把开关留在力场里面？

哦。还真有人这么做？

我把它关掉了。这简直就像个笑话。

等一下，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它的“里面”呢？

有趣的假设。

这就带来了下一个问题：这个力场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捕猎”……那就是为了防止那里面的东西出来？

这座星球上显然有两种互相敌对的生物。

把力场打开，哈尔。

为什么？躲在外头可没法给我答案。

因为关在里面的东西很显然会想出来，而你的灯戒连它的存在都发现不了！

别紧张，巴里。

我已经习惯战胜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了。

再说如果是你在这里，你会在危险面前跑开吗？

不会；我不是在劝你逃跑，哈尔，我只是想请你谨慎一点。

你可以选择在外面观察，不管是谁设下的力场，发现有异样肯定会来检查。

谁知道这里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啊。

而且我更想知道被关在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多危险？能让那些人不去理会那么致命的寄生虫，只防范这个地方？

很显然你已经忘记我之前说过不要被猜到下一步打算了。

也许他们猜测的是我和正常人一样会选择把力场重新打开呢？

说真的，巴里，以一个有你这样速度的人而言，你真是太婆婆妈妈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实在不该这么担心你会不会死。

嘿巴里，我完全不是在怪你。

我答应你会小心，好吗？

……谢谢。

我猜你已经在力场内部了？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它可能正在沉睡中？

等等。

我发誓上一秒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嘿！那玩意儿我还在用的！

[通讯暂时中断]

[通讯正在接入]

[正在建立连接]

[正在接收消息]

巴里？收得到信号吗？

发生什么了？信号中断了两分钟，你被袭击了？

不是我见过的最和善的外星人，我得说。

但是不算袭击，他们只是突然决定把我的通讯器扔出去。

真不敢相信我的手语能蒙混过关让他们把这东西还回来。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灯戒的翻译功能不像它的大气成分分析一样不着调。

  &*!$$*%$&@&%$*!^#@&%!@%

——得让人恶心！没有人关心你和你男朋友的私人事务！[2]

什么男朋友？

不不，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想说的是——

如果你想说的不是怎样补救你犯下的愚蠢错误，没有人在意你想说什么。

我犯下的错误？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犯下了什么错误？

嘿！不需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而且我自己就能走路——

哦。

哦，我真的……很抱歉。

哈尔？

很显然那道力场不是为了关住什么危险的生物，而是为了保护这颗星球的人民免受“抢夺者(the Seizer)”的危害——我猜那就是我们说的寄生虫。

抢夺者肆虐快十年了，我们没有找到特效药，人口锐减到百分之七十。

我们居住在一个个互相连接的堡垒/力场中，而最重要的建筑都已经迁移到地下。

但是灯戒的扫描显示——

绿灯侠，对吗？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守护者也开始招收人类了，我们不认为那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的灯戒对黄色不起作用，它很容易被蒙蔽。而你们的种族甚至比它还愚蠢，如此自以为是。

哈哈，好吧。在我听到过的对人类的侮辱当中这甚至都排不上号呢。

等等，如果你们和这些生物抗争了快十年，这座星球早该在星图上被标记为疫区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飞船坠毁？

我们尽力了。这座星球已经被我们藏起来了，它在长距离扫描装置上是完全隐形的。

那如果有人接近它呢？！如果有人已经进入了它的大气层，你们至少可以发出警告？

你不明白，我们不能冒险。

这些隐形装置是我们安全的唯一保障，如果发出信号，它们会被吸引过来。

而你们的力场实际上挡不住它们吗？

总会有挡不住的一天，它们有可怕的耐心。

所以你们就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些飞船坠毁，里面的人全都死了？！而你们原本可以阻止的？你们见过那些尸体吗？还是你们太害怕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你去过那里，你被感染了？你被感染了还敢到安全区里面来？

嘿，把你们可笑的喷枪收起来吧。

就算在黄色的星球上我也是个绿灯侠。

你想提醒我们你很容易被杀死吗？

我真的很欣赏你们的幽默感。

但是很遗憾，我想我没被感染——现在没有。

不可能，感染是不可逆的。

实际上它是可逆的，至少在我身上是这样。

你认为你对抢夺者的了解比我们更多？

我认为我比一群躲在力场后头的懦夫更能看清现实。

作为一个打破我们堡垒的人，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哦抱歉我忘了，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把力场的开关留在外面？难道你们不担心那些高智慧的寄生虫把它们关掉吗？

开关会自动识别我们的基因，方便在严格控制条件下的定时检修。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关闭它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承担后果？有时候的确很难区分你身上最大的缺陷到底是绿灯的莽撞还是人类的愚蠢。这不是你能承担的，人类。

刚才那句话我就假装没听到了。

告诉我关闭力场造成了什么后果——不，带我去看吧。

乐意效劳，如果这样能让你“看清现实”。

说真的，你们的消毒措施也太粗暴了……哦。

为什么？

我也被感染过，当时的症状远没有他们这么危险。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绿灯的莽撞”还是“人类的愚蠢”。

但是你们可以尽量在我身上做实验，好吗？抽血，CT, MRI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最后一定能找到我没有产生那些症状的原因。

对，千万别见外——有趣，我还以为不可能有谁的医疗态度会比灯戒还糟糕呢。

不过我活该。

好吧，我应该感谢他们没让我呆在一间黄色的房间里。

但是说实话，这间隔离室的确不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我真想念地球上的医院，有你在的那间就更好了。

那三个外星人的动作和表情都一模一样，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那样看着我，真诡异。

哈尔，你会没事的。

他们对寄生虫已经研究很多年了，再加上你的样本很快就会研发出解毒剂。

你已经尽力了。

也许他们不用多长时间，可惜对那几百个因为我被感染的人来说，可能还是不够快。

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那些症状在他们身上那么严重，他们看起来就像快死了：呼吸困难，神志不清，全都在说胡话，有的还拉着手在一起跳舞，跳到一半就忽然倒下。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我关闭了一个力场。

操。

你知道吗，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我的确兼具了绿灯侠的莽撞和人类的愚蠢。

是我让你关掉它的。

你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吗？

别因为你无能为力的事情自责。

已经开始帮我推卸责任了？你真是给我们的友谊下了全新的定义。

哈尔，冷静点。

我知道你不喜欢坐在一边让别人掌控局面，那就想想你还有什么能做的。

我在尝试。

这间屋子是空的，甚至没有医疗仪器的影子。

他们在我脑袋上贴了个监控装置然后就出去了，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外头。

当然，很有可能他们的脸就没法做出任何表情。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还是有好消息的？

我的灯戒——从登上这颗行星起的第一次——停止了疯狂的能量下降。

百分之八不是个很乐观的数字，但是足够了。

好了，现在我需要的只有战胜感染的速效药和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案。当然还有找到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外星囚犯。

听起来还是非常可行的。

不要告诉我你正在尝试从隔离室里强行闯出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会选择不告诉你，太残忍了。

不从这里出去我要怎么找到解决方案呢？

你就没有想过友好地提出请求吗？

[Have the words “ask nicely” ever crossed your mind?]

我不认为他们会自愿让我出去，鉴于目前他们的兴趣显然集中在研究我的各项生理指标上。

你忘了从最开始我们的错误就是试图用人类的逻辑解释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现象。

“我们的错误”，你真是非常贴心。

因为我宁可忍受你膨胀的自尊心也不想应付你的自我怀疑。

你会和我共度一生吗，巴里？

什——什么？

我从没遇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陌生人，实在没法想象一个见不到你的未来。

……

咳，不如我们折中一下，我答应你我们还会见面，好吗？

作为回报，答应我不要直接采取暴力手段。

成交。

我正在试图用手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非常好，我敢保证这会让你看起来更像高等的灵长类。

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在嘲笑我。

这简直让我怀疑自己的智力。

不用担心，哈尔，我相信你的大脑在它能够掌管你行动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还是相当可靠的。

Touche.[3]

很好，现在他们打开了通讯装置。

 

[1] Tribble：出自《星际迷航：原初》(TOS), 是一种毛茸茸的小只外星生物，但是繁殖速度奇怪并且食量巨大，如果不小心带上飞船的话可能最后会把舰长埋起来（严肃脸）。是我的私货啦，不过我拒不承认巴里那种geek性格会没看过星际迷航。哈尔的话，毕竟他是个脑洞奇大的飞行员呀。

[2] 哈尔的手语意思是：我需要那个（通讯器）来和我朋友对话。由于跨物种交流的隔阂，外星人理解成了：我真想和我男朋友接吻。我粗略查了下，按美国手语来讲need和want很接近，talk with包括一个碰嘴唇的动作，也有人倾向于用“朋友”的手语来表示“男朋友”。他的手语说不定真是学来和外星人交流的呢。

[3] Touche: 意思大概是“我受到了会心一击，但是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完全无法反驳”。

[4] 外星人那一串乱码我是从“what the fuck are you talking about”转过去的，嘘。

TBC

久等了！依旧拜托大家给我评论。